起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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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卷 番外】穷奇


#婶婶是个阴阳师
#与妖怪有关的小故事
#暗黑本丸,有血腥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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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站起来。”
对面的女性身穿正红色袍服,手中持着玄黑剑鞘的长剑,冷冷地睥睨着他。
没有出声地,他从沾满了血迹与火灰的地面上爬起,拔出了之前被击飞、而后插在自己面前的本体。
他拄着刀艰难地站直身体,感受到这副残破身躯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嘎吱作响。而手下的长刀也已遍布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破碎成散落的铁片。
“哟?”女性一挑长眉,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手中指地的带鞘长剑抬起,剑尖隔空虚虚对着他额头的位置,“有骨气。”
随着“气”自出口,他再次看见那惊雷般的剑光,像是神明降下的天诛般穿刺而来。感受得到,却无法捕捉的速度。
他不是没有抵抗过,但那真是无法与之触碰的可怕力量。她的一击仿佛不是人类而是某种巨怪发出的,不能硬接,更无法闪躲,之前被那一剑命中时他感觉像是被一柄攻城槌重击在了胸口,整个人都被打飞出去,肋骨断裂的声音犹如折断火柴梗。
而且还是没有出鞘的剑。
从他对上这个人类女性开始她就没有拔出过手里那柄剑,她握着剑格,以鲨皮的剑鞘敲击,像是在耍一根不太乘手的棍子。但即使如此那可怕的力量与速度也超越了他所能接受的极限,她一共出了三招,第一下敲裂了他的腕骨,第二下击断了他的膝盖,第三下正中胸口,肋骨粉碎,心脏几乎停跳。
“有骨气,我喜欢。”那剑鞘的末端正正地悬停在他的眉心,激扬的气流吹开了水蓝色的刘海,露出低下猩红的双眼。她居高临下,而他衣甲残破,仿佛败军之将臣服于胜利的帝王。



人,都是有天敌的。
而此时的微生霜还并不知道她的天敌正在来的路上。新的梅雨景趣有别样的风味,她十分惬意地坐在屋檐下,六月的风轻轻吹拂,带来庭院里清新的水汽。紫阳花开了,一团一团簇拥在枝头,像是粉紫色的绒球,在雨幕中娇妍欲滴。
渐渐垂落的暮色里是亮起的石灯笼,照耀着长满青苔的小径。廊下清溪水声潺潺,仿佛一首舒缓的夜曲。
近侍的狮子王很开心地捧着一个晴天娃娃,小心地把它挂在屋檐下。
清爽的雨天,无事的傍晚,沏一盏清茶,再配上烛台切手制和菓子,这份惬意简直熏人欲醉。
如果不是突然破门而入的某人。

“霜霜!!!”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听见中气十足的大喊穿透雨幕直达大脑,微生霜手一抖,一盏好茶全部泼在了衣襟上。
错觉吧,一定是错觉……那家伙早就回国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本丸呢?
对,一定是她给自己带来的心理阴影太深!这是错觉!
“哟霜霜好久不见!”然而自我催眠是没有用处的,一个红色的身影两下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一个虎跃跳上了木廊,手里还拖着什么,“你想我没!”
微生霜眼皮狂跳:“你不是在中国吗?!”
她是怎么穿越日本海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哎哎,就知道你一点都不关心我,邮件肯定没有看。”红色旗袍的女性一屁股挤开已经懵逼的狮子王,蹭到微生霜身边坐下,“老娘已经回来了啊回来了!连自己本丸都没有回先来找你没想到你这么绝情!”
微生霜打量着这货,一身正红色旗袍满是雨水和泥点,用两根筷子随便一绾的长发上也滴着水,脸上两只贼眼滴溜溜地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左手抱着一把黑色的唐剑,右手……右手拖着一坨黑色的不明物体,看上去有点像个人。
“你能不能先去洗个澡。”微生霜心疼地摸了摸自己被沾湿的浴衣,“脏得跟刚刚逃难回来似的。”


乱藤四郎哼着歌儿,坐在屋檐下用光脚踢水玩儿。
雨不大不小,水珠从檐上滴落仿佛挂着一串透明的帘幕。庭院里弥漫着薄薄的水雾,雾中的万物都是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一团黑影在他不远处的院子里跑着,乱也就随着它的移动转着眼珠子。
乱认识那团影子,是狮子王的鵺。在不需要出阵或者远征的时候狮子王就会把它放在本丸,让它自己到处乱跑找东西吃。最初的时候乱被这四不像的怪物吓到过几次,后来发现它并不伤人后也就习惯了,反正入夜后它就会自己去找主人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鵺看起来有点不大对劲,窜来窜去不安分得很。时而蹭到花树下,时而抬起头,不停地耸动鼻尖嗅着空气,那张似猿非猿的脸上有一种怪异的、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惊恐的表情。
难道本丸里又有妖怪了?乱藤四郎百无聊赖地想,嘛无所谓了,反正主君会处理好的。


沐浴更衣,二十分钟后,坐在地桌另一面的已是一位风姿飒爽的美人。她换了一身雪白旗袍,袍边勾勒靛青色的藤蔓,盘扣精美,婉约如同传世的青花瓷器。但她的长相却并不是温婉的类型,两道长眉斜飞入鬓,面容棱角分明,反而带着些男孩的英气。而微生霜眉目纤细,肤色剔透,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细腻得仿佛工笔名家精心描成,即使垂眉合目,亦别有一番清雅滋味。狮子王小心翼翼地为她们续茶,觉得这两人美若骄阳朗月,竟是各有千秋、不分上下。
“你们没有酒吗?”客人长眉一挑,拦住了狮子王倒茶的手。
“诶?”后者一愣。
“书房最下面的架子里,有我珍藏的一瓶酒。你去把它取来。”微生霜合上茶盏,仿佛早就料到了她的来意,淡淡地吩咐道。
“哦。”金发少年急急地跑去了。
房间里一时安静得有些吓人,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闻帘外细雨绵绵,落在屋旁栽种的芭蕉上,沙沙作响。
“隔窗赖有芭蕉叶,未负潇湘夜雨声。”良久,客人开口道,却是吟了一句古诗,“三年没见,你的品味上升了呀。”
“说人话。”微生霜放下茶盏。
“好冷,好饿,菜怎么还没上。”对方立即道。
“……我已经吃过了。”微生霜有点无语,“一会儿狮子王回来我让他去厨房看看?”
“两碗酱油豚骨拉面,四份炸虾天妇罗,面条要硬,汤不要太浓,加双倍白芝麻。”对方迅速报出了一串菜名,“你家的烛台切会做吧?世界上的烛台切菜单都应该差不多吧?”
两句话的工夫她已经原形毕露,方才的文艺范儿丢到了爪哇国,一只手撑着脸颊靠在地桌上,眼睛亮晶晶的,冒着绿光。
“……夏宴。”三年不见对于这货的免疫力果然下降了,微生霜空着的那只手握了握拳,忍了忍,没忍住,“你是猪吗吃那么多?!”
“诶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名为「夏宴」的女性翘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端坐着的付丧神——沐浴完毕后微生霜认出来那应该是位一期一振,“还有他的。我们饿了一天了!”
“好吧。”微生霜叹了口气,忽然看见对方裸露手臂上的两道伤痕,“你又跟你哥打架了?”
那是利器划出来的伤口,一横一竖分割开整条手臂,即使愈合都依稀看得出它的狰狞和凶狠。
“我们俩见面有不打架的时候么?”夏宴耸了耸肩,拿起桌上的茶点看了半天,最终嫌弃地扔下了,“你别这个表情,我也没让他太好过。”
她把右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横,做了个割喉的动作:“那混蛋被老娘一剑从脸上划到下巴,够他破相两个月的——嘿嘿,叫他祸害小姑娘。”
完了她又叹了口气,很认真地看着微生霜,那表情颇有些黄鼠狼看鸡蛋的意思:“霜霜啊,你说你跟我哥都叫霜,怎么他就没有你十分之一的可爱呢?”
“我每次忍住不打你也忍得很辛苦。”微生霜面无表情地说。
她和对面这个神经病兼暴力狂是发小,因为两个家族的关系,每年都能见那么三四次。从小夏宴就喜欢整她,在衣领上放毛毛虫啦,抢她的零食啦,在她背咒文的时候突然窜出来吓人啦……不一而足。
长大了之后就比较单纯,夏宴的出场方式一般都是一脚踹开微生霜房间的大门,中气十足地吼一嗓子“霜霜!来单挑!”
夏家为什么会把女儿养成这个样子,一度是微生霜心中的未解之谜。

于是夏宴再次叹气:“真的,霜霜,现在我的感觉简直无以言表……”她突然切换成了中文模式,“就像男朋友漏电了——麻了个逼的。”
“我听得懂中文。”微生霜举起手里的茶杯,“而且重点研究过脏话。”
“哎哎冷静!冷静!”夏宴立刻举手投降,“不要冲动!我这一身很贵的,手工绣花的蚕丝面料!”
这时狮子王抱着酒瓶回来了,进门就看见主君和客人剑拔弩张,有点懵:“我回来了……”
“哟小狮子来的正好,”夏宴赶紧招手,“给我倒酒!”
她从微生霜的柜子里熟练地摸出一个白瓷酒盏,啧了一声:“霜霜你还真是万年不变的习惯,家里那套都带到本丸来了。”
冷静,我要冷静……微生霜深吸一口气,放下茶杯:“我们谈正事。这是谁?”
她指了指跪坐在夏宴身后的一期一振,后者服装整齐,微微垂着头态度恭顺,却总让人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的本体不是像狮子王那样放在身边而是横在膝上,一手握着刀鞘另一手握柄,仿佛随时都准备拔刀暴起。
“哦,这是我在路上捡到的一期一振,”夏宴回头看了一眼,“好像有点暗堕,带来让你净化一下好管我家的粟田口幼儿园。”
“你确定是有点暗堕?”微生霜道,“他的样子看起来随时都准备砍了你。”
“他何止是想砍我?”夏宴道,“他恨不得吃了我。捡到他的时候我顺手把这家伙揍了一顿,你别看他好像挺正常,其实都快碎了。”
微生霜突然觉得和这位一期有点同病相怜。
遇到一个神经病不可怕,但是遇到一个打不过的暴力的神经病……就非常可怕了。
没办法,谁都有那么两个恨得牙痒痒却又舍不得绝交的损友。
“比起这个!”夏宴在对面猛拍桌子,“拉面什么时候来!老娘要饿死了饿死了!!!”


狮子王坐在门口的玄关,努力拉上了左脚的长靴,然后踩上右脚的浅口皮鞋,跳起来跺了跺。最后他抓过衣架上挂着的风衣随便披上,拉开纸门。
唉,身为天皇御赐的太刀,混的跟打杂小工似的……偏偏还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爷爷要是知道了肯定得嘲笑自己。少年瘪了瘪嘴,走在透着微风的廊下,雨丝斜飞而入,沾湿了他金色的长发。庭院里亮着的石灯笼上突然闪过一道毛茸茸的黑影,狮子王看都没看,把手臂一伸。那黑影就舒展了身形,一步跃到他肩头伏下。少年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鵺今天回来的好早。”
名叫「鵺」的怪物哼哼了两声,按例在主人的颈窝里蹭了蹭……却陡然炸起了全身的毛发。


火。
记忆里是铺天盖地的火。
焚城烈焰,金红色的火焰像是有生命的活物那样席卷而来,吞噬着周遭的一切。曼妙的纱幕,高大的椽柱,精美的箱笼橱柜……无不在这烈焰中熊熊燃烧,将原本美丽的房屋变得如同阿鼻地狱一般。
烈火焚身的痛像是有毒蛇在咬噬每一个神经末端,他却不能逃。
也许这是身为刀剑的命运,随着主人的荣耀而荣耀,也随着主人的失败而焚毁。
不能逃避,也无法逃避,只能接受。
——元和元年,大阪夏之阵。


“烧毁了吗?”有人的声音可惜地说道,“毕竟是那位「天下一振」啊,请稍微修复一下吧?”
“修复是没有问题,只是修复之后……恐怕也无法作为实战刀啦。”
一次研磨,二次研磨,入鞘。
以泥土覆盖刀茎,重新投进炉火之中,烧入。
熟悉的高温,诞生时和毁灭时都是这样的温度。谈不上什么感受,他只是有些奇怪……这是梦境吗?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旁观自己的历史?
——元和二年,再刃。


“这就是当年丰臣秀吉的爱刀,粟田口的杰作,一期一振。”这次他看见自己被装在贵重的木匣里,配着精美的柄和鞘,璎珞的穗子上是紫色的串珠。
一个男人跪在地上,将木匣恭敬地献给另一个男人:“此等名物,德川家已不再适合保存它了,特此献给天皇陛下。”
“果然是美丽的刀啊。”御座上的男人将他出鞘欣赏,赞叹道。
于是他移居宫内省管理的三之丸尚藏馆,成为皇室所拥有的御物。
——文久三年,一期一振由德川茂德献给孝明天皇。


此后是在橱窗里漫长的沉睡。工业的时代不再需要他这样的冷兵器,就是挥舞着再如何倾世的名刀,也抵不过来复枪的一颗子弹。武士道的精神也已渐渐堕落,忠烈的风骨为金钱与物欲所侵蚀,如同钢铁腐朽于暗涌的水流。刀剑们陈列在橱窗里,仿佛徘徊着一群久久不愿离去的、旧时代的亡灵。
直到西历2205年,历史修正主义者出现。


他像无数同伴那样被唤醒,加入某一位审神者的麾下,投入这场历史的争夺战。为刀剑者,向来是被他人所持,或为御敌,或为杀己,都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如今却拥有了人身,疑惑之余,更多的是兴奋吧。
虽然审神者并不如战国的任何一位豪杰,甚至连神格也低于他。但是可以随着自己的意愿驰骋疆场,可以体会如人类一般的亲情,友情,可以拥有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思想——这已经是最大的恩情了,足以让他倾尽一生相报。
一期一振向来是一柄随和的刀,不论他曾经象征着怎样无上的权威,曾经有过多么隆盛的美名,曾经作为「天下一振」怎样随主人站在天守阁上,俯瞰这芸芸众生,如今的他都只是想安静地住在这个本丸里。照顾弟弟们,追随审神者,进可出阵杀敌,百战沙场;退可箪食瓢饮,侍奉君上——于人类而言不过寻常至极的生活,于他却是弥足珍贵,每一分每一秒都舍不得虚度。

——也许对于人类来说,确实太无聊了。

他依稀记得那是个男性的审神者,据他自己说在成为审神者之前是个医学院的学生。他一直是个好奇心和求知欲都非常旺盛的人类,即使驻守本丸,也自己开辟了一个据说叫「实验室」的房间。里面存放着各种器具,是审神者最宝贝的地方,禁止任何付丧神靠近。
大家当然也并不是全无兴趣,不过自从几个高机动的短刀打探回来说里面只有各种不认识的瓶瓶罐罐和器械后,就没什么人关心了。偶尔主人会要求他们活捉几只敌刀之类,大家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只是照办。
毕竟是主人嘛,主人的命令是不需要理由的。
所以他们也没有料到,有一天审神者会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一期一振在本丸属于主要战力之一,常年是戴着朝阳出去,披着星月回来。如果按人类的计时说一天有二十四小时,他想自己起码是有十四个小时在外面。因此当一期一振觉得好像短刀们越来越少……也只是归咎于自己常常在外见不到弟弟们而已。
如果不是那天推开了那扇门,也许这样浑浑噩噩的生活还会继续。
那天很难得的一期没有出阵也不需要远征,于是便被审神者指为今日的近侍。一大早的狐之助送来了一份紧急文书,说是需要审神者立刻阅览并且签字。一期一振在本丸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主人在哪里。
那就只有实验室了吧。
敲了敲门,审神者果然在里面应了一声。一期隔着门说明来意,审神者道你直接进来吧。
一扇门的距离有多远?
足以让他从平静的生活跌入地狱。
目之所及是顶到天花板的高架,架子上整齐地陈列着透明的玻璃罐,罐子里是淡黄色的液体,里面泡着一副副奇形怪状的……器官。房间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一期一振捂着鼻子,看见房间正中的台子上,赫然躺着这几天没有见到的某位藤四郎。
短刀四肢被皮带捆缚着固定在台上,上身赤裸,开膛破肚。也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死了,他的头歪在一边,闭着眼睛,脸色比床单更白。审神者手里握着手术刀站在台边,穿溅满血点的白大褂,用手背推了推眼镜:“把文件给我看看。”
一期一振盯着手术台上的兄弟,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血液好像都凉了,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木然:“您这是在…做什么?”
“啊,”审神者看了他一眼,“你也对科学有兴趣吗?”
一期一振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喔,这可是少见啊!”审神者眉飞色舞起来,摘下手上的塑胶手套,“这是我的一些新设想!”
“我想啊,付丧神的身体无论受到怎样的伤,只要本体不碎就可以修复,这个极限是什么呢?”审神者指着台子上的短刀,“切断四肢?破坏大脑?刺穿心脏?对人类来说致命的伤害,付丧神竟然全都可以承受!”
一期一振呆呆地对着他,感觉眼前一片漆黑。
“然后我还进行了免疫力和自愈力的实验,发现了非常有趣的现象。”显然很少能有这种「展示成果」的机会,审神者简直是侃侃而谈。他指着短刀皮肤上一块溃烂的瘢痕,两眼放光,“我发现细菌和病毒对于付丧神是没有作用的,哪怕是最可怕的鼠疫和霍乱也一样。但是真菌的感染却有致命的效果!它们甚至可以让刀剑本体腐蚀!”
他从一旁的垃圾桶里捡出来两个刀柄——因为刀身已经锈成了破烂的铁条——比划着:“这个,只用了一周时间就报废了,这个撑的久一点,也许因为是胁差,嗯,用了十天。”
一期一振看见那个垃圾桶里,并不只是两个刀柄。
为了满足自己的求知欲,就可以虐杀麾下的刀剑吗?
他出神的时候,审神者又从某个架子上取下来一个空的玻璃瓶,开始往里面灌注溶液:“啊啊,跟你说话我都忘记了……这个器官可是要乘着活的时候才能摘啊。”
一期一振看了看手术台上的短刀,再看了看挑选着手术刀具的审神者,有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
我们是刀剑,却也是俎上鱼肉?
我们在战场上浴血,以性命相搏……为的就是这样的主人?
太刀出鞘的声音冰冷而沉静,在今天之前,一期一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拔刀会是为了对付主人。他提着染血的长刀走出实验室,看见门口蹲坐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动物。它看起来像一只长着双翼的老虎,毛发却根根尖利仿佛刺猬一样。它看着一期,一期却默默绕过了它向后院走去。他杀死了自己的审神者,这绝不为任何法规所允许,也不为他自己可以接受。如果来得及也许后院的刀解炉还没熄火……这时一期的背后忽然一痛,他两眼一黑,向前栽倒在地。
——景运十年,暗堕。



“微生(主君)小心!”
微生霜还沉浸在对方的回忆中,两声大喊同时把她惊醒了。一刀一剑同时从她的左右两侧穿刺而来,刀击飞了对方劈过来的刀刃,而剑直接穿过肩胛将其钉在了身后的墙上。狮子王一把把微生霜拉到身后,而他肩上的鵺一声狂吼,向着一期一振就扑了过去。夏宴揪住了它的尾巴把它扯回去:“去去去别添乱!”
微生霜这才后知后觉地出了半身冷汗。
“发生什么了这俩激动成这样?”夏宴把鵺塞给狮子王,转头问微生霜。一期一振被她钉在墙上之后倒也没有挣扎,就这么瘫着不动了。
微生霜把看到的事情说了,而后摸过笔随便勾勒了一副那异兽的图像:“这怪物我不认识。”
说起来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身为阴阳师自小就学着妖怪图鉴,但这个像老虎又像刺猬的玩意儿她居然不认识。
“这是……穷奇……”雪色旗袍的女性看着画像中呈现的异兽形貌,喃喃出声,“天啊,还有穷奇活到了现在?”
“穷奇?那是什么?”微生霜模仿着她的发音,拗口地问道。
“华夏的一种凶兽。”夏宴道,“这家伙…被穷奇附体了?”
“看起来是这样的。”微生霜看着被贴得满身符咒的一期一振,“那个怪物的力量太强大了,如果不驱逐出去我没法彻底净化他。”她把手掌贴在付丧神的额头上,“虽然只是一缕残魂,但所以才更难剥离啊。”
夏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如果不剥离,嗯,有什么后果吗?”
“后果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用符咒给他压着,只是残魂掀不起什么浪。”微生霜道,“不过性格可能会发生变化,比如更加暴戾。”
“哟,传说中的黑化嘛?”夏宴打了个响指,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那敢情好啊,老娘一直很想见识一下。”
“他可能会想杀你。”看在交情的份儿上微生霜好心提醒道,“他的上一任审神者就是被砍了。”
“没关系。”夏宴大手一挥,“他砍得过我?霜霜你就按之前说的整吧。”
如果你挂了我是不会去收尸的,微生霜心想。话说这货作的死倒也不止这一次了……说不定祸害遗千年呢?


次日,雨过天晴。
微生霜打着哈欠,看好友兴高采烈地把符咒折成的三角和一枚御守一起,塞进一期一振挂在脖子上的布袋子。经过一夜的净化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温顺地任由夏宴在自己的脖子上系了个奇丑无比的结——她自己还挺满意。
微生霜看着他的虹膜,从红色退回了原来的金,如同星星落入眼眶。
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呐,霜霜,”夏宴拍了拍她的肩膀,竖起大拇指,“我就知道你靠谱!不过熬夜干活还是辛苦了,你想要什么东西补偿一下?”
微生霜撇撇嘴:“到今天,我们刚好认识了十年吧?还需要谈这个么?”
微生家帮人办事,或是要钱要物,或是要人情。但是夏宴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一起装过逼,也一起犯过二,她们有着截然相反的性格,却亲密得仿佛并蒂的莲花。
这样的朋友,就是为了帮忙把命都赔上,也会觉得理所当然啊。
池塘里有青蛙在呱呱地唱歌,乌云溃散开一个缺口,漏下的天光如幕。夏宴眯着眼睛看她,突然扬起一抹笑:“我知道了。”
然后再次大力拍了拍微生霜:“我的本丸就在你隔壁噢,没事记得来玩!”





“主君!”狮子王光着脚跑过木质长廊的地板,怀里抱着一个挺大的楠木盒子,“这是我们邻居的本丸送来的礼物……说是要主君才能打开!”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快看看是什么?好沉的!”
微生霜放下手中的朱砂笔站起来,拨开盒子的插销。一套四册的线装古书出现在她的面前,它们的年头显然已经有很久了,纸张的边缘都微微泛黄。却依然挺括结实,带着陈年的楠木香。
那是顶级的徽宣,这种纸张以昂贵青檀作为主要的原料,因此无论经过多长的岁月都不会脆化褪色。翻开这样的书页,仿佛翻开尘封的历史,那一刹来自古老国度的、那些先民们对于天地山川最早的记录与猜想,就这样随着书页扑面而来,质朴粗犷,却又诡艳得令人惊叹。
《山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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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奇:
《山海经·西山经》有云:“又西二百六十里,曰邽山。其上有兽焉,其状如牛,猬毛,名曰穷奇,音如獆狗,是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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