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猛了

什么都不拒,wb停车场@起猛了_聊到哪了,过不了审的东西都在那里

【花与刀系列--樱】不如归去


#新开系列,全部短篇。
#江雪左文字x婶婶
#给小伙伴 「蓝田」的投喂。
#完篇,少量修改



三月份的时候,漫长的冬季终于过去了。闷了一个冬天的刀剑们纷纷出动,有任务的自然出阵去,闲着没事的就自发聚起来,从库房里翻出来工具和木板,修缮因为冬季的狂风而受损的房屋。也许是为了鼓舞大家的干劲,歌仙兼定甚至还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出来几张黑胶唱片,悠扬的小提琴曲飘荡了本丸的每个角落,让人听着就心情舒畅。
四处都有刀剑们在忙碌着,唯独一个地方例外——审神者的执务室。
本丸的审神者脾气不好,是所有刀剑付丧神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从来没有人会想去打扰她,也没这个胆子,包括五虎退。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会出乎人的预料,此时顶一头白色卷发的少年在执务室的门口探头探脑,表情都快哭出来了。而四只白色的小老虎在主人身后滚作一团打闹,浑然不知世间疾苦。
进,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
五虎退正进行着艰难的天人交战,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靠近的脚步声:“退君?您在这里做什么?”
五虎退猛的回头,动作之大差点扭到脖子,露出走失小孩终于找到爹妈的表情:“江雪殿!”
有救了!
袈裟长发的僧侣端着一个托盘站在他身后,盘里是几碟精致的茶点。他微微点了点头,看着短刀身后数量明显不对的小老虎们,神色依然是淡淡:“您的小老虎跑进主殿的房间了?”
“是,是的!”短刀的眼泪刷的下来了,抽泣着,“我,我帮一期哥糊窗纸,没有看住它们…呜……”
要走进审神者的房间比走进溯行军的大营更加需要百倍的勇气,五虎退甚至已经脑补到了自己小老虎被审神者抓去剥皮抽筋去骨熬汤的场景了,于是哭的更加上气不接下气。江雪左文字叹了口气,他看了眼从窗纸的破口处照耀进房间的块状的光斑,一手托着托盘,一手从上面取了碟菓子递给五虎退:“别哭了,我去帮你找。”
“呜…谢谢江雪殿……”短刀接过了,挂着眼泪满脸感激涕零。
江雪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慰,抬手敲了敲房门:“主殿,我进来了。”
五虎退赶紧抱着剩下的小老虎们嗖地跑了,退到远离房门的窗口,显然是随时准备跳窗逃跑。
江雪左文字拉开纸门,走进这个“龙潭虎穴”。

苍白瘦削的女孩趴在书桌上,手里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地练字。若隐若现的提琴的曲调从窗口飘入房间,而审神者也随着琴声无意识地哼着调子,却在江雪进门的瞬间止住了。付丧神把手里托盘放在架子上,稍微扫视了一圈房间,就动作熟练地开始收拾乱糟糟的书桌。各种纸张——碎的,完整的,堆满了整张桌子。江雪随便看了一眼,不出意料,又是自己昨天落在这里的佛经。收拾到一半他看见窝在桌子下面呼呼大睡的小白虎,拎着后脖子把它推出了门外。
“是谁放的曲子?”审神者女孩低声道,没有抬头。
“不清楚,”江雪回答得很随意,“最近本丸都流行听西洋乐。”
“我讨厌小提琴。”审神者冷冷地说,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而后她吃力地转过身,江雪赶紧放下手里的事情走过去,家具的遮掩下女孩赫然是坐在一架轮椅上,腿上盖着薄毯,遮住了巫女服的绯绔。
“关窗,我不想听见琴声。”审神者于是命令道,顺手把刚刚练字的纸揉成一个纸团。江雪应了,走过去抬手关上窗户,同时心中有些吃惊,因为她居然没有让他去禁止播放……而只是关上自己的窗子而已。
移步之间他看见审神者膝上居然放着剩下的半本佛经,她看着这边的动作,清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顺手似的一用力,刺啦一声,又撕掉了一张纸。
“主殿。”江雪轻声叹气,“您何苦跟书过不去?”
做近侍这么久,他早已知道这位审神者性格的乖僻,喜怒不定。也许是身有残疾的缘故,她的眼睛里总有一种厌倦而又不甘的神色,做什么都带着股狠劲儿。
“我讨厌佛经。”审神者用力把残书摔在地上,纸张飞散了整个房间。她死死盯了一会儿地上的纸张,克制不住地露出暴怒的神情:“佛渡众生,可是谁来渡我!”
江雪看着满地的纸张,有点心疼经书,又有点心疼一会儿还要收拾残局的自己。他沉默了十几秒,想起自己还有没做完的事情……于是从架子上把刚刚的托盘取下,将菓子一样一样陈在审神者面前:“主殿,这是您要的点心。”
“我想吃的是蛋糕那种西式的糕点。”女孩看都没看一眼桌上的碟子,挥手把它扫落在地,精美的和菓子滚得到处都是,“不是这种。”
“是。”然而江雪左文字依旧不愠不火,应了之后就弯下腰开始收拾。审神者阴晴不定地看着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你今天安排了内番吗?”
“并没有。”江雪左文字把散落的食物和碗碟收拾好,神情依旧是淡然而平静的,仿佛审神者的无理取闹一点也无法激怒他。他只是默默地把它们放回托盘,打算去厨房拿一份新的来。
“那你出阵去吧。”审神者冷冷地道。
“是。”

近侍离开之后,璞才拿出来藏在毯子下面的、最新寄来的一封信。
那是上次体检的报告单。她对着淡蓝色的信封看了很久,才慢慢开启了封口,取出字体冷硬的纸张。
单子不长,她却看了很久很久,本想将它塞进碎纸机,顿了顿又有些不舍,于是自暴自弃地塞进了巫女服的袖口,开始处理书桌上的文件和公函。她做的很慢很仔细,因为这已经是她最后能够胜任的工作了。窗户并不能隔绝声音,所以提琴的曲调依旧若隐若现,是帕格尼尼的二十四首随想曲之中最著名的一首。她闭上眼睛,却觉得那琴声更加清晰,如透骨生香。


“喔,这些是什么?”
仓库的某个角落,厚藤四郎翻出来一大叠杂志和报纸。和他一起工作的乱好奇地凑过来,这些显然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纸张都已泛黄。
“好像是音乐杂志?”乱随手翻开一本,上面全是看不懂的文字,和一幅幅表演者的照片,“这些不是日语呢。”
“诶这个我知道,”厚立刻抓到表现的机会,“上次歌仙殿翻出来的唱片包装也是这个文字,好像他说是……英文?”
“这样呀?”乱看着上面的图片,突然发现了什么,“咦,厚酱你看,这张照片是不是和主人好像。”
“嗯?”厚藤四郎凑过来,乱指的是占据了一整个版面的巨大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穿着及地的鱼尾晚礼服,肩上架着小提琴,正忘情地演奏着。她的面容是盛妆的艳丽,而摄影师的技术显然也非常好,自下而上的角度让女孩的气势如刀锋般凌厉。那是钻石般璀璨耀眼的姑娘,淋漓倜傥,举座赞叹。
“好漂亮呀。”乱左看右看。
“嗯…可能是长相有点相似吧?”厚藤四郎摸着下巴,竟然发现想不太起来审神者的样子。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审神者绝不是她这样绚烂飞扬的气质,如同原野上怒放的一从山地玫瑰,“从来也没见过主人拉小提琴啊。”
“说的也是哦。”乱正准备把杂志合上扔回它原来的地方,却被厚藤四郎一把抢过了:“诶后面是日文版!”
“年仅十八岁的小提琴天才,璞小姐,在x年x月x日查出罹患共济失调症。”厚一句一句地念着,“共济失调症是啥?怎么这些字拆开来我都认得,组合起来就不认识了……”
“此前一日,璞小姐的父母刚刚因为高速路上的连环追尾事故双双身亡……哎,真惨诶。”乱接着他的话念到,咋舌。
“就是之前那个女孩子嘛?”厚又返回去看看那张照片。
“好像是。”因为是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的事情,乱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回来正事上,“话说厚酱,一期哥是叫你来找草席的吧?为什么会在这里看杂志啊?”
“啊呀呀,差点忘了!”厚藤四郎立刻打着哈哈转向另一个方向,“应该是收在哪儿呢……?”


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入夜的时候她窝着被子缩在房里,听见外面的本丸还是热闹非凡。似乎夜战的部队归来了,她反正也睡不着就打算出去看看,掀开被子试图爬起来。
可是双腿却一软,栽倒在地面的疊席,一头撞到旁边的柜角。
好痛。她摸了摸,好在没有出血,大概只是蹭破了一层皮。
叫近侍也没用的吧。璞这样想着,今晚的夜战没有记错的话小夜左文字也在队伍里,江雪肯定出去迎接了。她随手扯了一把纸巾捂住伤口,用剩下的左手和右臂的肘部撑着地面,试图挪到轮椅旁边。
真好啊,连付丧神都有兄弟,唯有自己孤身一人,还是个残废。璞奋力地挪着,却听见哗啦一声纸门拉开,披着袈裟的僧侣踏进门来,她抬起头,刚好望进他低垂的眼睛,
不是同情,不是厌恶,只是淡淡的慈悲。璞还没来得及觉察到自己匍匐在地的狼狈,他已经弯下腰,道一声“失礼”,轻易就把她整个抱起,放在轮椅上。
“你没去接小夜?”璞脱口而出。
“我是近侍,应当在主殿房外守夜。”江雪答道,取过薄毯为她盖在膝上,神情淡淡,“主殿可是想出去看看?”
“嗯。”璞垂下眼睛,“推我去院子。”
院里挺热闹,一群短刀围在各自的兄长身边叽叽喳喳,小夜左文字看见了江雪,立即想要就往这边走,却又在看见璞的一刻住了脚。江雪招手叫他过来,从怀里摸了一个柿子递给他。小夜露出有点开心的表情才接到手里,就被审神者一把夺去了,皮也没剥就塞进了嘴里:“我也想吃柿子。”
两振刀同时都愣了一下,对视一眼,江雪又从怀里摸出个柿子,给了小夜。璞看着远处的一期一振把弟弟们把身后一拢更加远离了这边几步,觉得没意思,把手里才咬了一口的柿子随手扔到地上。
完了依旧不解气,想要再踩两脚——才发现自己早就失去了对两腿的控制权。
璞盯着地上粘着尘土的、只咬了一口的柿子,怔住了。那一瞬间她的心中翻涌起巨大的愤怒与不甘,如同疯狂的藤蔓缠绕,把带毒的尖刺戳进每一寸骨血。
院子里的刀剑们正打算各回各房,该洗的洗该睡的睡,就听见审神者猛然爆发出一声极其愤怒的、歇斯底里的尖叫,几乎能撕裂人的耳膜。他们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向院子正中望去,就看见那个女孩在轮椅的把手上用力撑起自己的手臂,细瘦的胳膊上暴突起蛇一样蜿蜒狰狞的青筋,竟然将她的整个身体都撑离了坐垫。然后整个轮椅都失去了平衡一歪栽倒在地,女孩子的身体也重重倒在地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拼命撑动那双细弱的手臂想要站起来。然而毫无效果,她的腿依旧静静地摊软在地上,仿佛两条美丽的、毫无用处的装饰品。
“站起来啊!”所有人都清晰地听见她撕裂般的哭声,璞举起自己的拳头,用力地捶着绯绔下的一动不动的肢体,“你不是我的腿吗!站起来啊!给我站起来啊!”
整个本丸都寂静无声,付丧神们不是不知道主人会“发狂”,只是她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在众人面前崩溃过,毫无预兆地。这样悲伤这样愤怒,又是这样地……无可奈何。
“诶…一期哥,”五虎退拉了拉旁边青年的衣袖,藏在他身后怯怯地看着审神者,“主人不是天生就不能走路的吗?”
他没说出来的后半句是,她看起来好可怜啊。
“不清楚。”一期一振迟疑了一会儿,毕竟是自家的审神者,而且除了脾气坏之外其实她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工作也完成得很好。但权衡之后他还是不想让弟弟们冒这个险,于是嘱咐道:“无论如何,你们离她远点儿。”


另一边水色长发的付丧神已经蹲下在璞面前,用身体巧妙地挡住了他人的视线,捉住女孩胡乱挥动的手:“主殿,请冷静一点。”
璞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他。
依旧是低垂眉目,淡漠神情。她恍惚间忆起那日自己刚刚接手本丸,在一众名单里随意一瞟:“谁是江雪左文字?”
而袈裟长发的僧侣出列,双掌合十向她行礼:“是在下。”
低垂眉目间是阅尽千帆后的平静与从容,真真是寂若寒江,欺霜傲雪。
那时的她把名单一扔:“以后你就是我的近侍。”
璞于去年九月上任,至今仅仅半年有余,却已经用怪异无常的脾气震得本丸无人敢于接近。有时回想起来连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乖戾,江雪却从来没有被激怒过。她无理取闹,他默默满足;她口出妄言,他温和以对;她因为自己的病而悲怒,摔砸家具用器,人人避之不及,唯有江雪无言相伴,收拾残局。
“为什么?”无月的夜空下,璞恍然发问。她看着付丧神水色的眸子,那里面的神色淡然而安静,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惊动分毫,“为什么……能容忍这样的我?”
这令人厌弃的、毫无用处的我。
这连我自己都容忍不了的我。
“佛渡世人,”江雪握着她的手腕,语气依旧是一贯的波澜不惊,“而我,只想渡您一人。”

院子里的大家并不知道江雪左文字到底对审神者说了什么,但效果显然是拔群的,因为审神者没有再闹腾,而是乖乖地任由江雪将她抱上轮椅而后回房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暗自感谢高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慈大悲,终于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
这时药研藤四郎从地上捡起一封淡蓝色封面的、已经拆开过的书信,举起来问众人:“这是谁的信?”


为了防止被付丧神知晓姓名,所有审神者的信件都是不署名的,只以本丸的番号标记。所以当药研询问一圈无果后,就很理所当然地取出了里面的东西看看是否有它主人的线索。
“共济失调症……这是什么?”穿着白大褂的少年挠了挠头,满脸疑惑。
此时药研正坐在粟田口的大广间里,左边是对着镜子梳头的乱藤四郎,右边是正跪坐在地帮年幼的弟弟穿睡衣的厚。听见他的自言自语,黑色短发的少年凑过来看了一眼,想起来什么似得:“共济失调症?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词……”
“是今天仓库里的杂志上啦!”一旁的乱毫不客气地指出他遗忘的细节,也凑了过来,“药研哥这是什么?诊断书?”
“不是我的。”药研果断地堵住了兄弟即将出口的下一句话,微微皱起了眉头,“诊断书的话……只能是大将的吧……”
他们旁边一群粟田口们把一期一振围在中间聊天,七嘴八舌热闹非凡。尤其是鲶尾,神采飞扬:“听我说听我说!我今天去打扫马厩……”
短刀们顿时一阵哇哇大叫。
“哇一期哥你又让鲶尾去马厩!”
“你没有带什么奇怪的东西进房间吧?”
“今天马当番的是谁是谁?同情他!”
“我难道是只会玩马粪的刀吗!”鲶尾两手叉腰,义正辞严,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旁边的兄弟,“我在工具间里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骨喰可以作证!”
大家齐刷刷地转向妹妹头的胁差,后者淡定地“嗯”了一声,开口道:“是一把小提琴。”
“啊啊啊啊!”鲶尾顿时尖叫起来,“你怎么就这样说出来了!”

“……”药研左右看看两边两个突然安静下来的兄弟,有点方,“乱,厚,你们怎么了?”
“药研哥……”乱藤四郎抓着手里的镜子,脸色有点白,“我们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啊……”
“是关于大将的事。”厚藤四郎补充说明。

在需要调查的时候,人数就显得无比重要了。一周后的粟田口们趴在电脑前,看着维基百科来的「共济失调症」的解释。
这是一种无法被治愈的绝症,初期症状是走路不稳,双腿瘫痪;而后渐渐发展,上肢也不受控制,最后口齿不清,状如痴呆。
另一边的文件里,则是他们翻遍了仓库里的旧杂志收集来的资料。那些杂志有的是英文有的是日文,种类也不尽相同,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全都刊载有那个名为“璞”的小提琴手的专栏或者采访。
那真的是明珠般耀眼的女孩,出生于富豪的家庭,从小接受顶级的教育,又在六岁时展现出对于小提琴的杰出天赋,十年内摧枯拉朽般斩落无数对手,一连夺得了帕格尼尼、柴可夫斯基、赫尔辛基三项顶级提琴大赛的金牌奖。十八岁那年她以帕格尼尼二十四随想曲之一的《魔鬼的哭声》再次震惊了世界,因为刀锋般的骄傲和魔鬼般的炫技,被誉为“提琴的皇女”。
“我们都在期待她的长大。”一位提琴大师在专访里这样说,“只要再多上几年,她就不是「皇女」了,而是「女皇」。”
然而这位皇女殿下的坠落,比她出现的时候更加突然而且迅速。仓库里的旧杂志们记载了此事的非常少,只是寥寥数语地写着某日璞的父母在车祸中双双死亡,而突闻噩耗而晕倒的女孩被送进医院,次日便查出患有罕见的绝症,从此再不能演奏她喜爱的小提琴。此后她就淡出了群众的视野,谁也不知道这个昔日的天才终究去往了何处。
但是刀剑们知道,她接受了时空政府的招募,成为这座本丸的审神者。政府不在乎璞得了什么病还能活多久,只要她愿意贡献出自己的灵力,就能有一个安身之所。
怪不得审神者会有这样乖僻怪异的脾气……从天之骄女变成一个生活都不能自理的残疾人,从高高在上的云端狠狠跌落尘土,仿佛命运的一个巨大玩笑。药研看着照片中女孩骄阳般灿烂的双目,轻轻合上了资料。短刀是常伴主人身边的武器,所以他更加明白世情之残酷。书中没有明说,但很有可能父母骤然离世的姑娘根本连遗产都无法得到。死去狮子庞大的尸体,旁边总是有群狼环伺的。
那么,您又是怀抱着怎样的希冀,要成为审神者的呢?

璞最近发现,整个本丸不大对。
她并不是一手将本丸拉扯到大的审神者,只是暂时性的代理。按照预料之中正常的发展,大家应该会齐心协力躲避着她直到她自动离开,下一任正式审神者上任。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除了江雪左文字,刀剑付丧神们一直努力地躲避着她……然后在某一天,突然发生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岩融问她要不要举高高。
远征回来的队伍给她带了小礼物。
老爷爷团会请她喝茶。
连一期一振都不再绕着她走了,还问她想不想去粟田口的房间尝尝弟弟们采来的野树莓。
这个弯拐太急,璞的心里有点方。
四月到来的时候阳光明媚,樱树盛开了大片繁花,将整个本丸都笼罩在粉色的云朵里。微风吹过,细碎的花瓣从枝头跌落,穿过半开的窗扉,落在净室的疊席上。
璞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练字。她的近侍一如既往地坐在旁边的地桌,垂目诵读着佛经。
“须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以三千大千世界碎为微尘,于意云何。是微尘众宁为多不……如来所说三千大千世界则非世界,是名世界,何以故。若世界实有者则是一合相,如来说一合相则非一合相……合相者则是不可说。但凡夫之人贪着其事……”
“江雪你好吵。”审神者把桌上写满字的纸揉成一团,丢在他的身上,“我都写不了字了!”
……那这个纸团上写的都是狗吗。
然而江雪并没有反驳她,只是默默地合上了书。就在这一刻执务室的障子门传来了两下敲击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室内的一人一刀都愣了一秒。
然后又是两下颤巍巍的敲门声。
“愣着干什么?”璞又是一个纸团丢过去,“开门啊!”
江雪默默地站起来,走过去。拉开门的一瞬间外面的人好像猛的抖了一下,然后又坚挺地站直了。璞摇着轮椅转了一个角度,看见五虎退抱着什么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简直要哭出来了。
米色头发的少年身形小小的,怎么也让人凶不起来。于是璞放缓了语气,柔声问他:“你找我?”
简单的三个字,却吓得五虎退又猛的哆嗦了一下。他咬着下唇用眼角的余光瞥去,房门外的转角处由上到下是一排不同发色的脑袋,最上面的那个抖了抖呆毛,对他露出鼓励的眼神。
“我,我,我们,”五虎退用尽了平生的勇气,哆哆嗦嗦地低着头,“我们在工具间发现了这个!”
他猛的伸直手臂把怀里的东西递了出去,几乎是扔到了审神者身上。
“我们觉得这一定是主人的东西所以特意来还给您请您收下!”五虎退一鼓作气把打了无数遍腹稿的话说出来,转身就要跑路。却没注意脚下还趴着几只打闹的小老虎,咚一下被绊了个狗啃泥。江雪赶紧把他扶起来,而璞打开了膝上的盒子,露出里面色泽亮润的小提琴。
她的肩微不可见地一抖。
这时五虎退又想起来什么,咬咬牙转过身看着她:“主人。”
璞神情恍惚地抬起头。
“我,我们,”短刀捏着自己的衣角,神色里满是紧张,带着豁出去了的勇气,“我们可以,听听您拉小提琴吗?”


审神者被一群突然涌出来的藤四郎们半拉半扯地拖走了,江雪左文字一个人立在房间,露出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笑来。他走到窗口,不出意料地、看见了被短刀和胁差们簇拥着的女孩。她拾起放在腿上的小提琴,舒臂,抬腕,将之优雅地架上左肩,娴熟一如当年站在舞台正中,千万人为她屏息而待。而女孩微合着双目沉醉于自己的世界,不论那是恢宏舞台,还是本丸的小小庭院。
琴声一开始是迟疑和凝滞的,但渐渐的它流畅起来,仿佛溪水冲破重重阻碍,从涓涓细流直至波澜壮阔。他望着花树下演奏的姑娘,她那单薄的面容显现出一种刀锋般的璀璨和锐利,仿佛蒙尘的珠宝被再度呈现于世人,即使历经磨难,光芒亦从未减少过分毫。
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吧,就像她身后的那一树樱花,生于高枝之上,骄傲地俯瞰人间,美丽得让人无法企及。
江雪转过身,将审神者用来丢他的那个纸团扔进垃圾篓。


那天黄昏,审神者破天荒地去了大厅,和刀剑们共进晚餐。短刀们的计划显然是早已为整个本丸所共知的,所以没有任何一人露出意外的表情,反而大呼小叫地要审神者和他们一起坐。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樱花开过后是灿烂绚丽的紫阳花,夏日的热烈悄悄浸透了本丸,似乎连这里的居民们都被感染了。
虽然璞还是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但付丧神们总能找到各式各样的借口拖她出去玩;更有高机动的短刀胁差,直接翻窗户溜进来。唯一不曾变化的大概只有近侍了,每次他们跑来找审神者,都能看见江雪素色的身影,或是整理杂物,或是诵读着佛经。审神者把提琴放在了架子上,每当有人要求“来一曲”,她就会笑笑地为他们演奏。
“这种乐器虽然没有见过,但是真的很好听呢。”信浓藤四郎坐在璞的膝盖上,好奇地拨弄着琴弦,发出铮铮的清响,“在大将手里,就好像天籁一样。”
天籁一般的琴声,就从那双手和几根简单的琴弦中流淌而出,仿佛某种神奇的魔法。
他跳下到地面跺了跺脚,把琴交还给审神者:“呐呐大将,好久没听见您拉琴啦,我想听!”
最近政府又开辟了新的合战场,为了接回虎彻兄弟信浓也被编入了探索的队伍,这是他难得的空闲时光。
璞微微一笑:“好像远征的队伍回来了……”
信浓有种不祥的预感。
“所以接下来就派你去远征了!”审神者单手握拳,作鼓舞状,“本丸开不开得了锅就看你了少年!”
“……啊啊啊大将太坏了!!”

同情地目送走了悲愤的短刀,江雪接过审神者递来的小提琴,将之妥善地放回琴盒:“您已经一周都没有碰过琴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审神者的拒绝并不是单纯的使坏而已。无论别的付丧神是出阵还是远征,江雪左文字一直作为近侍被审神者留在身边,接触着她每一天的衣食住行。自从打开了心结璞又展现出了她对于音乐的热爱,几乎每天都会拾起琴弓奏上两个曲目。但这一周来她不但没有碰过琴,连一贯的练字都减少了——直到信浓藤四郎过来之前才写了第一幅。
虽然好像并谈不上什么大的改变,但江雪的直觉告诉他,这很不妙。
“我的手,”审神者冷静地说,伸出手给他看,“也控制不了了。”
江雪足足愣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低头看向她伸出来的手。女孩子的双手纤细修长,带着薄薄的茧,却无损它玉一般的莹润质感,真真是骨肉匀婷。但这样美丽的一双手,却在不受控制地、病态微微颤抖着。
“您的病情加重了?”江雪脱口而出。
“大家都知道我的病了吧?”璞收回手,露出一个轻轻的笑容来。江雪看着她的笑,那样美那样脆弱,如枝上的樱花般单薄而又倔强。
他简直不忍想象,据说病情发展到最后的模样。
璞把桌上练字的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因为颤抖的手即使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都十分艰难,脸上是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孤勇的狠厉神情:“我不会让事情走到那一步的…”
可那不是绝症吗?江雪再次一愣……而后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笼罩了他的背脊,刺得发肤冰凉。
是的,那是绝症,无法治愈的绝症。她选择不了美丽地活下去,那就只有……决绝地死。
“难道您……”江雪瞪大了眼睛,声音都遏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反正人都是要死的,与其拼命挣扎最后像一个白痴那样死掉,不如留下最美的样子。”审神者摇着轮椅,语气平淡而冷酷,仿佛叙述的是与自己完全无关的、其他人的事情。她打开纸糊的障子门,出了书房:“抱歉,江雪,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早在来这里之前,我就预约了一年后的安乐死。”
最想说的抱歉,是抱歉自私的我直到现在才告诉你真相。毕竟就算决定了一个人离开,也还是贪恋你给的爱和温暖,就算知道是不对的……依旧没有办法拒绝。
所以更加无法面对你此刻的目光,只能仓皇逃离。
不只是你,还有本丸的…大家。

江雪默立在房中,从阳光灿烂的午后,直到暮色低垂的黄昏,他才稍稍有些回过神来,感觉脑海里全是一阵一阵的眩晕,仿佛之前的对话只是一场梦境。
那样冷酷而凉薄的女子,不管对他人还是对自己,都是如此狠厉到不留余地。他有些失神地扶着桌子站着,突然瞥见了桌脚放着的垃圾桶,里面扔满了练字的纸团。
这个垃圾桶很大,按照审神者的进度基本一个月才需要倒一次,专门用来装她练字的废纸。鬼使神差地他伸手进去随便抓出来一个纸团展开,皱巴巴的纸张上竟然不是练习的横竖撇捺,也不是反复书写的一个字,不大的纸上只有一句话,像是随笔。
“江雪又在念经了,侧脸还是那么好看。”
末尾还画了个笑脸表情的随笔。
她的字其实非常漂亮,工整秀丽,标准的簪花小楷,哪里还需要什么练习。江雪对着这张纸呆呆地看了半晌,忽然抄起整个垃圾桶,把它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展开一个又一个纸团。
“江雪怎么从来不笑呢?真想看看他笑得样子。”
“和江雪一起去万屋,感觉像夫妇一样呢,嘿嘿。”
“江雪给了我一个柿子!舍不得吃,放得坏掉了……”
每句话后面审神者都加上了各种手绘的简单表情,或是开心的咧嘴笑,或是期待的星星眼,或是哭泣的面条泪。有的纸条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她已经控制不了手腕,却仍然努力写得清晰:“病好像又加重了。可是我还不想离开江雪啊。”
后面是个也歪歪扭扭的哭泣表情。
再后面的纸张,就没有了具体内容,一遍一遍地书写着的全是他的名字,江雪江雪江雪江雪……“江雪”两个字密密麻麻歪歪斜斜布满了整张纸,仿佛某种执念,又仿佛某种兜兜转转也逃不开的宿命。
江雪左文字放下手里的纸条,将额头抵在桌腿上,第一次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
痛彻心扉。

江雪还没想清楚要不要说出去这件事,整个本丸就已经都知道了。
大家对此事的反应自然是和想象中一样的激烈,尤其是短刀们,当场就哭了三个。
这还是在审神者伪装成“去做一个成功率很低的手术”的情况下。
“那么您为什么不也对我这样说呢?”
某天傍晚,被本丸各种轮到上阵劝说的审神者不敢再待在执务室,跑去了左文字家的寝居避难。宗三和小夜被打包丢去了远征,江雪左文字为她斟上一盅茶,淡淡问道。
“不知道啊。”璞苦得皱了皱眉头,吐舌道,“就是觉得……瞒谁都不应该瞒你。”
虽然江雪也肯定不会赞成吧。
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天色,不知道胸腔中的那种情感是喜是悲。过了这么久她已经不再埋怨命运的不公,只是这爱恨如潮,磨损了她太多的力气。
逃避责任也好,直面死亡也罢,她所不能容忍的,只是在未来的某一天丑陋不堪的自己。
江雪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静静地等审神者喝完那一盏苦茶,站起来:“主殿,请随我去一个地方吧。”
“好啊。”璞抹了抹嘴,也不问天色已晚,欣然应允。

这大概是远征时开辟的小路,没有铺设石板,轮椅走着实在难行。最后江雪干脆放弃了推轮椅,道一声“失礼”,直接抱起璞在山野间行走。
微风拂面,带着山间草木清芬的气息。夏虫鸣叫,星子闪烁,璞抱着江雪的脖子,心觉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在这里两个人静静地走着……便已经足够。
“主殿请稍等片刻。”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江雪取下自己的袈裟作为垫子,将她小心地放下坐在一块大石上。璞左右看看,发现这是一道低谷边缘,山脉在这里裂开一道大口,近乎于笔直的斜坡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坡上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
僧衣长发的付丧神走到坡顶边缘,俯身搬起了一块篮球大小的石头。
璞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江雪想要做什么。
而后就见他把那块石头抛下了坡底。

石头落地的声音并不大,璞却觉得脑海里仿佛轰然炸响了一声,震得心神俱裂。
只因此刻眼前所见,实在是此生最美的场景。
那一石仿佛落入了星辰的海洋,惊起漫天的星斗。成千上万的蓝绿色光点从谷底摇曳而出,向着湛蓝的夜空腾飞,绚烂得不似人间。
那是数不清数量的萤火虫,被落石惊飞,从蛰伏的草丛倾巢而出,漫舞于夜色之中。天上的星斗倒映着人间的星斗,如同天地反转、银河倒悬。这一瞬间自然的美扑面而来,惊心动魄,不给人一点喘息的余地。
天地之美,至善至纯,超出了文字所能形容的巅峰,让人几乎为之落泪。
二十多年,她第一次被一种美丽震撼到当头一击的感觉,甚至连呼吸都为之放缓。
璞恍惚地伸出手,那些一闪一闪发着光的小虫子灵巧地躲开了她的手指,向着天空以及目所不能及的远方翩飞而去,仿佛一道道摇曳的绿虹。
“漂亮吗?”付丧神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淡然从容,如雪山之巅落下的清泉般澄澈。
“不是漂亮。”璞仰望着渐渐飞散于夜空中的萤火虫,声音微微有些哑,“是美。”
此情此景,唯有「美」可以形容,「漂亮」都是玷污。
江雪也仰望夜空,夜风拂过,掀起僧衣的长袖和袈裟的下摆。
“我听说萤火虫是一种非常短命的生物,只能活一个夏天的时间。”他淡然道,“这等短暂而脆弱的生命,却可以美丽至此。”
“是啊。”璞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何如此说,但还是配合地应道。
“主殿的生命可比萤火虫漫长得多。”刀剑接着道,他拉过审神者的右手,把一只萤火虫放在她掌心。那是一只翅膀残疾的虫子,也不知道他从哪找到的,一闪一闪地在女孩素白的掌心爬行。
“你也要劝我吗?”璞看着掌上爬行的小虫,轻声道。
她想自己明白他的意思——只要活着,总是有无数的美丽与乐趣存在的。连萤火虫这样朝生暮死的短暂生命都可以如此绚烂,那么她的人生,远远长过这小虫的人生,也应当有更多的可能性。
璞叹了口气。

“不,我的意思是,请您放心地离去。”江雪垂着眼,静静地看着惊讶的女孩。
他不以任何名义强迫她留下,如果璞想要与病魔顽抗到底努力存活,他自然会支持她与她站在一起;而若她决定成全自己的骄傲,放弃这毫无意义的一生,他也绝不阻拦。
因为爱,所以尊重她所有的选择。
是直面死亡的勇气也好,是懦弱地抛弃余生也罢,只要是她选择的,江雪都不会阻拦。即使那胸口的痛蔓延得全身毫无知觉,也不过是回归于最初冰冷的钢铁模样,不知爱憎,不为情动。
他只是俯下身,在女孩的眉间落下轻如绒羽的吻。这个无论骄傲还是低沉,无论光芒耀眼举世皆惊,还是自我封闭喜怒无常的姑娘,自始至终,其实都不属于他。
主殿,这世间情爱如长河奔涌,无论是人是神投身其中都再不能为自己所掌控,我虽向佛,却终究失守于心,亦不能以一苇航渡。
江雪渡不了你,也渡不了我自己。
“谢谢。”那一吻落在眉间,冰凉轻柔,像是雪花般转瞬即逝。天上地下飞舞的星辰之中女孩扬眉而笑,她突然伸出手拉住付丧神的衣领,将柔软的唇重重地印上他的而后分开。她的眸光闪亮,跃然的神采一如当年般绚丽明媚,好像她仍然是那个锐利得刀锋一般的女孩,在举世瞩目的舞台上挥舞琴弓,将一切磨难乃至于命运本身都统统斩断。她拍拍江雪的脸,那手虽然颤抖却依然坚定得仿佛风浪中礁石,即使前路千难万险,亦要劈波斩浪前往:“这是回礼。”
“那么,后会无期。”


第二天本丸醒来的时候,审神者已经离开了。
她终究是选择了孤身离去,不惊动任何一个人。五虎退跑到璞的房间,看见一桌一椅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地面的疊席一尘不染。他打开壁橱,那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件行李物品残留,干净得好像从来没有人在这里居住过。存放着小提琴的箱子也被带走了,那个角落干干净净,阳光透过薄纱的窗帘,在原本是箱子的地方投下一片淡淡的光斑。
他怀里抱着小老虎,感觉非常非常地难过。这种难过和以往的畏惧、委屈等等情绪都不一样,而是好像有什么从胸口里被掏走了,空落落地疼。
那个女孩,本丸的主人,他们的审神者,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离开了……在一个沉睡着的夜里,静悄悄的。五虎退抹了抹眼睛,瘪着嘴想哭,又拼命地忍住了。他慢慢地跪坐在地上,想起来那天他坐在女孩的轮椅边,而她在风中静静地拉着一曲小提琴。琴声悠扬,女孩的长发也飞扬,铺天盖地的樱花飘舞起粉色的花瓣,仿佛迷醉于她的琴声而从枝头跌落。五虎退怀里抱着老虎,嗅见女孩子发间的香气,像是整个春天美好的回忆。
“退君,你怎么在这里?”身后响起江雪左文字的声音,素衣长发的付丧神摸了摸他的头,“一期殿在找你。”
“谢,谢谢,”五虎退赶紧揉了揉眼睛,吸着鼻子站起来,“我,我这就过去。”
矮个子的短刀噔噔地离开了,江雪垂下眼睛,跪坐在地桌前,慢慢地趴下在桌面上。原木的质感温厚微凉,七月的阳光却是暖的,让人心生倦意。
不出意外的话五虎退应该会先去大厅找他的哥哥,然后就会看见大厅最醒目的位置,放着一个白纸的信封,上面落着审神者的名字。
这是昨夜审神者离开前交给江雪的手书,嘱咐他在今日将它交给本丸的付丧神们。那封信根本没有封口,江雪已经看过了,简单的云笺,上面工整秀美的字迹应是审神者早在手指发颤之前就已经写下了的,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今日一别,即成永诀。此后关山万里,黄泉相隔,再无重逢之期。”
原来这一年的相遇,只是为了离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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